【双北】 千世 05

太子先生这部分终于写完了,开心~

希望大家多评论,等明侦等得好孤独orz

本文双北偏撒何,清水故可当无差来看,带明侦全员。

本更有魄魄~公主嫁到背景下的甜魄(////// )还有微量的撒鬼和撒蓉,故打魄魄tag。雷者慎入。

结合前文阅读效果更佳(尤其是结尾)

第一章 盘龙陵 04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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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  盘龙陵

05(结局篇)


金陵城西北角的一个小院落,白墙黑瓦,木门红楹。一个金色的小球从墙内飞了出来,门后跑出一个小男孩,捡了球,打量了门前的陌生人一眼,又跑进院子里。门半敞着,一树绿叶白花俏生生立在庭院中。像是家中的大人听见了木门开关的声音,院里响起了一阵轻捷的脚步声。一个荆钗布裙的年轻少妇从屋里出来,高声喊道:“南儿,你怎么不关好门呢?”

“我错了娘!”男孩一被抓包,连忙扑到门口把门关上。那少妇却在见到门外之人后快步走来,将门重新推开。两人对视,少妇不禁怔了一瞬。

炅皇帝是在睡梦中隐约听见脚步声的。当他清醒过来时,殿内并无旁人,唯有枕边多出了一封信。他惊出一身冷汗,叫人掌灯,终于在拆信之后冷静了下来。第二天,他便微服来到了这间再普通不过的小宅,一抬眼,便是一树木兰花,明艳动人的少妇走出来,眉眼间依旧是当年灵动骄傲的模样。

少妇醒过神来,忙搂着孩子往后让,回头往屋内惊喜道:“白白,白白!贵客来了!”

院中马上有人应答,没一会儿又出来一个高大的男子。此人蓝衣白裳、腰间别一把竹扇,眉眼虽有沧桑之色,举手投足却仍是少年风采。炅皇帝在这对男女的簇拥下进了屋,小男孩抱着球,乖乖跟在他们身后。

炅皇帝与男主人在厅中坐下,美貌少妇欢天喜地地沏茶,然后坐在了男人身边。炅皇帝望着庭内的木兰树,回头笑道:“小白,无忧,好久不见了。”

男人也激动地点头笑答:“嗯。许久不见,先生比过去更好了。”他不擅长嘘寒问暖,此刻拍着大腿,绞尽脑汁想着要寒暄几句,突然他灵光一现,一把将站在身后的小男孩拽了出来:“南儿,快问好,叫何伯伯。”

小男孩早就把球藏到一边,此刻两袖轻盈,恭敬地行礼道:“见过何伯伯。”

炅皇帝笑得两眼弯弯,从腰间解下一块玉,道:“小侄儿你好。你爹娘没把生下你的事情告诉我,所以伯伯没有专程给你带礼物,但是伯伯这里有块玉佩,是从小贴身带着的,送给你,好不好?”

小男孩偷偷觑了父母一眼,见两人没有反对,便开心地接下了玉佩:“谢谢伯伯!”

“不用谢。今年多大了?大名叫什么?”

“回伯伯的话,侄儿学名狄忘南,今年八岁了。”

“八岁?”炅皇帝迟疑了片刻,又笑问道,“忘南二字何解?”

“父亲曾说,孩儿的名字是从李白诗‘陶然共忘机’与陶渊明诗‘悠然见南山’两句中各取一字而成,希望孩儿能畅享山水之乐,无忧无虑。”男孩流畅地答完,疑惑地眨了眨眼,“可孩儿只记得父亲原话,不解其意。”

炅皇帝被这孩子的谈吐惊了一下,他上下细细打量着这个孩子,赞许地点点头:“不妨事,等读的书多了,渐渐会懂得的。”

一旁的少妇却皱起了眉:“你们在说什么呀,我都听晕了……南儿,妹妹午睡快醒了,你还不去陪她玩?”

“诶,好嘞!”狄忘南雀跃地答道,急急告退奔向后厅。待孩子走远了,炅皇帝才严肃地问道:“先帝才走了六年,这孩子怎么就八岁了?你们在他驾崩之前就在一块了?”

“没有没有!”少妇连忙摆手,一迭声否认,“我不可能背叛撒撒的!就算是在冷宫里,我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啊!”

听到此处,懵了半天的何小哥终于知道眼前的两人到底是谁了。

正史对南国后宫着墨不多,但南国末代君主的后宫中却有两个女人几乎平分走了这寥寥几笔。一个是蓉皇后,一个则是贵妃鬼氏。鬼无忧,南国三朝重臣鬼氏一族最尊贵的女儿,在撒皇帝尚是太子时便以夫妻之礼入主东宫。蓉公主自湖国远嫁而来,鬼无忧虽被夺正妃之位,却凭借强大的母家,依旧在宫中呼风唤雨。撒皇帝登位后,着手除去功高盖主的鬼家,一向不受宠的鬼妃因久无所出被打入冷宫,但她对撒皇帝的痴心却始终如一。传说她在撒皇帝死后便失踪了,有人说她是跳井为撒皇帝殉葬,也有人说,她是被当时赫赫有名的“侠官”给救走了。

而那“侠官”,就是文武双全、声名煊赫的江湖侠客——狄仁白。本应逍遥于江湖之远的狄仁白不知为何突然入南国为官,被封为京畿提刑。有人说,狄仁白是在当年破假公主被害一案时,对鬼侧妃动了心,才割舍逍遥自在,囿于庙堂之高。撒皇帝亡故后,狄仁白留下官服,修书辞官,当夜便没了音信。有人认为,他是潜入宫中偷走了心上人,从此隐姓埋名,去过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日子了。

何小哥一直以为那些“有人说”都是风言风语里随意滋长的野史,却不曾想,这些半真半假的闲话里其中还藏着不少情真。而鬼无忧接下来的话,更让他和炅皇帝大吃一惊。

“南儿他……”鬼无忧紧张地看了一眼内厅,低声道:“南儿是撒撒和蓉姐姐的孩子!”

“什么!?”炅皇帝一下子坐直了,鬼无忧接着说道:“我和小白……我们是三年前成亲的,只有一个女儿,才刚满两岁呢。”

炅皇帝仍一门心思放在那孩子的身上,急问道:“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?怎么可能……怎么可能连小孩都逃得出来呢?”

狄仁白和鬼无忧无声对望,点了点头。

 

鬼无忧是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的。

她在冷宫好多年了,冷宫一向冷清,寂静是那里的常态。皇上虽然因为要扳倒鬼家而冷落了她,可是到底念及年少夫妻的情分,对她格外优容。因此,鬼无忧在冷宫的衣食起居,和她在原来宫中的并无不同。鬼无忧从来不管后宫的事,她只是一心等着撒皇帝像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一样,在和她吵架之后,看起来水火不容的两人又慢吞吞地黏到一起去。这一阵叮叮当当惊扰了她的美梦,有撒太子的美梦。她本想用丝被蒙住头接着睡,却突然警醒过来。

鬼家是将门世家,一向爱舞枪弄棒的鬼无忧对兵器最熟悉,凝神一听便认出那是有人打斗的声音。鬼无忧一下爬了起来,披上衣服跳下床,光着脚就想出门打探情况。突然,身后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,鬼无忧猛地回头,只见自己的床板居然被掀开了,床下钻出一个人,一头金翠一身锦绣,怀里还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小孩子。蓉皇后满面灰尘,把孩子塞到鬼无忧的怀里:“荣王爷反了,皇上已经通知了狄仁白,他马上会来接你,你沿着密道往北走,就可以出城了!离开金陵,走得越远越好,永远别回来!”

“荣王爷反了?”鬼无忧万分震惊,“那皇上呢?他也从密道走吗?”

“皇上自有安排,你赶紧走吧!”蓉皇后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,可鬼无忧不见撒皇帝的踪影,不能确定他的安危,便不肯离开。两人争持不下之时,狄仁白也从密道里跳出来了。

“无忧,出什么事了?”狄仁白箭步冲到鬼无忧身边,“皇后娘娘,皇上发了信号弹,是要我做什么事吗?”

蓉皇后急道:“皇上的旨意,让你们从密道出城,别再回金陵了。至于这孩子……”她伸手轻柔地抚摸着孩子的脸颊,含泪道,“以后他的父母,就是你们两个了。”

“什么玩意儿?我喜当爹了?”狄仁白没忍住,贫了一句嘴。

蓉皇后抹去眼泪:“就算是吧。你们快走吧,晚了就来不及了。”

“那你呢?”狄仁白一手抱着孩子,一手拉着鬼无忧的手,仍不敢进密道。

“我要去找他。”蓉皇后转身要走,被狄仁白欠身挡住去路:“你疯了!?你一介女流,又不会武功,回去不是自寻死路吗!”

鬼无忧忙道:“没事,我会武功。白白你保护蓉姐,我去找撒撒!”说完便挣脱狄仁白的手,往门外跑去。狄仁白一下把孩子塞到蓉皇后怀里,在空中翻了个跟头,挡在鬼无忧前面:“无忧你别胡闹了,你去了,出了事怎么办!”

“那撒撒怎么办!?”

“哎呀你们别吵了!连圣旨都不听了吗!?我去!”蓉皇后急得头都大了,把孩子放在旁边桌上,整理衣冠,便要出门。

“你们一个个都疯了吗!”狄仁白气急败坏,堵住门口,“荣王爷心机深沉,敢造反绝对是有备而来,你们两个去就是送死!皇上既说他自有安排,你们去添什么乱呢?再说了,你们一个个争着找他有意义吗?他最爱的人到底是谁,你们心里就没点数吗!?我真的不明白,他哪里那么好,让你们这样死心塌地,你们明明知道他心里除了江山社稷只有那个木兰国的人!”狄仁白望着鬼无忧,眼中竟有泪光,“你们都走!我把你们送出城,就折回来找他。再拖延,我们就一个都走不了了!”

蓉皇后目光凛然:“我不留下,你们才是一个都走不了。”

见狄仁白和鬼无忧都愣了,蓉皇后终于说出实情:“皇上救不回来了,他让我带着孩子,和你们一起出城,永远别回来。这不是他的旨意,是遗愿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蓉皇后的泪水悄然滚落,脸色无奈而决然,“如果我不回去拖住荣王爷,他一定要大肆搜宫,找到我和皇儿,冷宫躲不过的。皇上登上帝位这么多年,只有这一个儿子,如果这孩子保不住,我粉身碎骨也无颜见他。”

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:“我求求你们,我就这一个孩子,你们一定要把他带走,要好好抚养他长大,保他一生平安。我求你们了。”说完,她重重叩头,两人忙扶她起身。鬼无忧抱起了孩子,狄仁白深深地看着蓉皇后:“你决定了。”

蓉皇后坦然点头:“你们知道的,我不是他唯一的爱人。”说到此处,她凄婉一笑,如血色牡丹般乍然盛放。

“可我是他唯一的皇后。”

 

“那之后,我再没有见到她。”狄仁白说到此处,一时哑然。炅皇帝望着炉上煎沸的滚茶,默默叹了口气。

“那……先南君呢?”

狄仁白收拾心情,将茶斟上:“先生用茶……把无忧和孩子藏好之后,我就去了勤政殿,那里已经没有人了。我躲在暗处,听到有人说,荣贼把先君的遗体拉到了乱葬岗,便去偷尸体。谁知他们有人埋伏,我受了伤。不过,还是把他带走了,看他的样子,是被毒死的,而且像是慢毒。”

炅皇帝摇摇头,眉心微蹙:“皇室一向对衣食起居极为仔细,怎么会出这种事?”

“不怕贼偷,就怕贼惦记。皇上心胸豁达,对贴身的人不怎么设防,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会招致杀身之祸的地方。这些年他厉行新政,断了不少王室贵胄的福荫,贵族们明着说他廉明,背地里怨声载道,早有杀机。荣贼就是借此机会联合军队反叛。”狄仁白暗暗咬牙,愤愤不平,说到此处又忍不住叹息,“可谁知道,明枪他都挡回去了,却着了奸人的旁门左道!”

炅皇帝倚在案上,闭目锁眉,伸手揉着眉心。良久,他又问:“那他的身后事如何了?”

“这……”狄仁白抿着嘴,手紧紧攥着裤子,鬼无忧也变了脸色,颇有自责之意。炅皇帝急问:“怎么,他的墓葬出事了吗?”

“不是……”狄仁白别过头,重重吐出胸中的闷气。鬼无忧伸手拨了拨炭火,小声道:“是我啦……我要以帝后之礼与撒撒同葬,他不同意。”

炅皇帝一时无言以对,不知该先管哪一顶绿帽子。

鬼无忧硬着头皮继续道:“撒撒的墓葬没法像别的皇陵一样。荣王爷查得紧,皇陵的动静太大,根本没法修……只能修个小的,挑最好的陪葬品。鬼家虽然被抄了,可是撒撒只拿了一半的家产进国库,剩下的都留给我了,我就把钱都花了,添了椒房之礼,还修了能躺两个人的石棺。我想,活着的时候,他都是被你和蓉姐姐占着,等他死了,我为他殉葬,与他合葬,这才公平。可是……白白不同意,他好生气呢……”

炅皇帝不知想了些什么,突然笑了出来:“无忧,还是那么任性。”他伸出凉凉的手碰了碰兀自吃醋的狄仁白:“你瞧,咱们都变了,只有她还是老样子,孩子气,真性情。想说什么,便说,喜欢什么,便去要,一点没有变。”

狄仁白一听此话,只得无奈摇头:“所以我拿她没办法。”

“白白你相信我,我现在爱的人是你!”鬼无忧抱住狄仁白的胳膊晃着,一脸义正言辞地冲着炅皇帝道:“白白对我特别好,除了殉葬,我想做什么他都帮我,我很久没有见过像他一样对我好的人了……”

狄仁白一挑眉:“很久没见过?说明很久之前见过?”

“是撒撒啦,那个时候他还是太子,我没嫁过去的时候他对我很好的,是真心的。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嘛。”鬼无忧娇嗔起来,“哎呀,你不要再吃醋了好不好,我们先把事情给炅先生讲完呐?”

狄仁白嫌弃又宠溺地看了她一眼,最终忍不住笑意,点头道了句“好”。鬼无忧一下笑开了花,扑进狄仁白的怀里。

炅皇帝实在看不下去,扭头盯着外头的木兰树打发心思。

 

一架素净的马车走过一条隐秘的山路,一路上山水重叠,一看就是个安静的好地方。

“墓室里有侍女和侍卫石像,还有几箱珠宝,都是皇室贡用,最珍贵的上品。我知道你肯定想去见他,所以没有封死墓道,等你看过他了,就可以放下石门。我设了自来石和流沙,石门封锁后就会生效,这个墓再也不会有人进去了。”狄仁白介绍着,和鬼无忧一前一后护着炅皇帝,三人步行走进林深处,慢慢进了墓道。

一到墓门口,便有一股浓郁的芳香,是墙上的椒泥。才刚糊上几年,气味依旧浓烈,闻得人四肢百骸透出辛辣的暖意。炅皇帝一进门,见空荡荡的前厅只有侍女和侍卫雕像,摇了摇头,指着门口道:“该添个影壁的,这是他的住处,谁家宅院里没个像样的影壁呢。”说完,他的目光便被石像手里的的灯吸引走了。他蹲下身来,轻轻抚摸石灯的棱角:“这灯倒是精细好看,和他往年上元节送我的一样。这一块可以多点几盏蜡烛的,亮堂点,热闹。”

穿过前厅,走进主墓室,一个巨大的石棺放在中央,后头堆着几大箱珠宝。炅皇帝环顾四周,只见光滑的墙壁,别的什么都没有。他忍不住叹道:“我知道你们尽力了,可还是太简素了……等我安排一下,把这个墓重新修葺,外面不露痕迹,里面决不能失了身份。”

狄仁白应了一句,炅皇帝点点头,缓缓走向那方石棺。他伸出手,轻轻摩挲略带粗糙的棺盖边沿,指尖掠过简单的花纹,划伤了指甲。然后他一点一点,将手伸上棺盖,用衣袖拂去薄薄的灰尘。墓室里烛光摇曳,黄色的火光映着石棺上的木兰花纹,像是夕阳下的涟漪。烟尘在光晕中飞舞,恰似当年黄芦绕宅,竹影深摇。

他靠上石棺,将脸轻轻贴在上面,他听见冰冷的石棺传来一阵阵火热的跳动,来自他的胸膛,他触到干燥生尘的石板冰凉湿润,是他眼中的泪水。

六年了。

我终于见到你了。

 

走出墓室的时候,炅皇帝向狄仁白要了地形图。他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,阖眸笑道:“百年之后,我也要在此安枕。如果可以,让南儿为我们封墓吧。”

狄仁白和鬼无忧都怔在那里,良久才反应过来,忙点头应允。

“那……要不要把椒泥去了?帝后之礼用在你们两个身上,感觉有点不太对……”鬼无忧拉着狄仁白的手问。

炅皇帝看着鬼无忧,露出温柔的笑容,娓娓道:“花椒多子,故男女婚嫁以椒泥涂墙,以求绵延子嗣。但绵延子嗣,也是希望家族流芳,夫妻和顺,颐养天年。”

“我与他,不会不和顺。至于子嗣,天下百姓都是我们的子嗣,我打理好这天下,南与木兰,也就万古流芳了。”

“我们没什么礼可成,眼下有这椒泥,正好。”炅皇帝轻轻拉起鬼无忧另一只手,拍拍她的手背,“无忧,谢谢你。”

鬼无忧看着炅皇帝的笑眼,眼泪登时便掉了下来。狄仁白亦十分震动,他想了想,从怀里又掏出一封信来。

“当年我去了勤政殿,虽然不见他人,却见到地上血书的几行字,是他的字迹,我便背了下来,誊在纸上。我想……可能是给你的。”

炅皇帝默默接过。过了一会儿,他说:“小白,谢谢你。”

“不谢。”狄仁白肃容答道,“人生难得有如此挚友……更难得,有如此良人。”

 

何小哥睁开眼睛,朝撒干事点了点头。

“看完了?”

“看完了。年逾花甲,安然逝去。”何小哥的声音低沉又温柔,“你刚才是因为撒皇帝毒性发作去世,才那样难受吧?”

“嗯。”撒干事点头,将何小哥扶了起来。

“我没想到……”

“真没想到……”

两人都愣住了,过了一会儿,撒干事拍了拍何小哥的胳膊:“你先说吧。”

何小哥忍不住叹道:“没想到,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纠葛……真是造化弄人啊。”

撒干事附和着点头:“或许是缘分吧。你瞧,我们不也因为缘分,找到了他们的心事吗?”

“嗯。那些时光,总算不是他们孤零零两个人度过的了。”何小哥轻笑了一声,“对了,你刚才想说什么?”

“我?哦,”撒干事反应过来,“我没想到,你和你祖宗长得很像啊,简直一模一样!”

“嘿,那是我们家祖传的基因,怎么样,我和我皇帝爷爷都很帅吧?”何小哥忍不住得瑟起来。

撒干事摇摇头,一脸嫌弃:“真是自恋……”说到此处,他突然想起一事,“诶,你有没有看见撒皇帝长什么样啊,帅吗?”

“他?长什么样?”何小哥一下子噎住了,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
“对呀对呀,他长的什么样子,高的矮的,帅的丑的啊?我想你祖宗那么喜欢,应该是和我一样,玉树临风的吧?”撒干事像一只柯基一样趴在何小哥身上,眼里都是好奇。

何小哥不由得想起初次见到撒皇帝时,自己惊讶又带着暗喜的心情。此刻撒干事的脸就近在咫尺,他想起撒皇帝的喜怒嗔痴,又想起撒干事往日的嬉笑怒骂,脑子里突然混乱起来。撒干事还在追问,何小哥眼珠一转,拍手道:“是是是,和你一样,个子矮,腿又短,脸上都是褶子,没个正经样子,看着就蠢。”

“这不科学……我哪有这么难看啊!”撒干事申辩道,“再说了,撒皇帝哪里蠢了,很聪明好不好!”

“哪里聪明了?要是真聪明,就不会被算计得连命都没了!”何小哥想起炅皇帝吐血就委屈,忍不住生气起来。

“那都是荣王爷太恶毒了!他居然把毒下在他最宠爱的女儿带进宫的糕点里,那糕点是两人一起吃的,都说虎毒不食子,撒皇帝哪里会怀疑啊!”

“什么!?”何小哥没想到荣王爷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个地步。

“再说了,你祖宗长的不差,喜欢的人肯定不会丑啊,怎么可能会腿短啊?还像我一样……”撒干事忍不住也委屈了起来。

何小哥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,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,他弹了一下撒干事的脑门:“知不知道什么叫做‘情人眼里出长腿’啊?”

“那你也别说像我呀!”

“你本来就是,还不让人说了?”

“我觉得我们两个有必要比一下身高……你哪里来的自信啊!?”

“我才不管你呢,我要拿我继承的遗产回家!”

“喂,你小心一点……诶!那个很重的,不要砸到脚了!”

“那你还不快来帮忙!?”

“来了来了……”

沉寂千年的古墓里,一阵鸡飞狗跳。不过,总算是像炅皇帝期待的那样,有几分家的味道了。

 

撒皇帝瘫坐在勤政殿的地上。他刚刚赶走蓉皇后,封了勤政殿的地道口。门外传来兵器铿锵的声音,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。

好在,独子已然逃出生天,狄仁白一定能保护好蓉皇后和鬼无忧他们安全离开。如果……如果荣王爷真的能做一个好皇帝,他撒某,不是不能忍这血海深仇。

他寂然回想了这一生,不到四十年。他做了十几年的太子,最初那些漫长而孤独的岁月里,是鬼无忧的吵闹让他的生活不再单调。他做了十几年的皇帝,权力巅峰尔虞我诈的争斗中,是蓉皇后的体贴让他能在夜深人静时安然入睡。他只做了不到两年的父亲,但让儿子坐在脖子上,伸手去摘庭前树上的木兰花,是他人生中最温馨的时刻。可是,对鬼无忧,他忌惮她家族的势力,又常被她娇蛮的脾气所扰,起过杀心。对蓉皇后,他曾对她下过杀手,虽然共枕而眠,却将信任都放在了权力之上。说到底,天家本性凉薄,于是他用冷宫困住鬼无忧的脚步,用权势锁住蓉皇后的手段。虽然没想到荣王爷心狠手辣至此,但帝王心术,他自认算是修炼有成了。

只是,他好像从未做过自己。

作为君主,他拥有天下,作为他自己,断舍离,是他一直不得不做的抉择。

他舍弃过鬼无忧,舍弃过蓉皇后,可是她们终究还是在自己身边。他利用她们,伤害她们,可最终还是不忍心,把救命的密道修到了中宫和冷宫。

他本以为这条密道不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,而她们也永远不会知道。这是他的弱点,不到最后,绝不能暴露。

可最后的时刻,终究是来了。

撒皇帝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,扎破指尖,在地上写下几行字。

笔锋收尾,短剑入鞘,红木殿门轰然打开。白光中,一个黑色的影子,手提长剑,向自己走来。

撒皇帝笑了。他的目光越过高大的黑影,看见殿外秋高气爽的蓝天。蓝天底下,一树绿叶白花,长风穿过,木兰花雨悄然飘落,恰似多年前金陵静谧的雪景。

 

斯人重,江山更重,故取江山,而远斯人。

远者,舍也,非弃也。

不得不舍,但永志不弃。


第一章   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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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:金梅扇

我觉得是哪一组应该很好猜

16 Apr 2018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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